《回想曲》里的回忆和杂感
文 · 潘耀田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新加坡都还只是个年轻的岛国。虽然人口以华人居多,但它始终是一个多元种族的社会。早年的英国殖民统治、移民和后来的政治方向,逐渐形成了今天的文化面貌。各族移民都从原居地带来了各自的传统文化和习俗,但半个多世纪以来的世界变化、政治改革、社会变迁以及通讯科技发达都给原本就不是非常根深蒂固的本地各族文化传统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一种文化的形成,无论深浅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积累,也离不开记忆和情感。新加坡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渔村发展到今天的发达国家为时并不算长,经济起飞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的事,就在这几十年当中,新加坡在很多方面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市容而言,由于国小土地有限,很多旧建筑包括乡村房屋、农场耕地、政府组屋、私人厂房都在经济政策和城市发展的计划下被拆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陌生的楼房街景,也许这是必须和必然的,但毕竟还是有点无奈!许多记忆从此再难唤回,土生土长的怀旧情感也因此而失去了归宿和凭藉!离开久一点,一旦回乡竟有"举目无亲"之感!

幸亏有些东西是拆不了也抹不去的。那就是深植在我们脑海里,我们从小在这片土地上受到熏陶并打从心里喜欢的各种歌曲和音乐。这里头有多姿多彩、种类繁多的中外流行歌曲、古典音乐、民歌华乐甚至教会歌曲等等。通过这些互不相干但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昔日美好的光景都一一再现,就有如Carpenter 的歌曲Yesterday Once More 一般。我一向觉得,这些伴随我们成长的歌曲及音乐虽然不一定是自己民族传统的一部分,也不一定都很伟大或富有创意,但贵在通而不俗、情真意切,形成了我们个人精神文化、审美、品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比日趋肤浅的所谓民族传统更为深刻而富有意义——只因其中有情。

这些年来由自己制作或参与其中的CD不下20张,但《回想曲》这张也许是令我最"刻骨铭心"的。由于纯粹是为个人兴趣意愿而制作,虽有新加坡词曲创作协会(Compass)的赞助,但经费并不充裕,为了节约而又不牺牲质量,从头到尾很多琐琐碎碎的事都要亲力亲为,有些还是以往所没有经历过的。除了CD筹划过程中一波三折以外,在录音剪辑方面也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种毅力和坚持的考验。又因条件有限,做起事来不免有点战战兢兢,记得有几回录音后,回来发现有瑕疵,担心不知能否补救以至晚上都睡不好觉。
回想上个世纪90年代初到中国上海录制《蓦然回首》以及《恭喜恭喜》两张管弦乐编曲CD时最幸福了,一切有关制作事务都有专人打点,编曲完毕,我只需在录音室监听和指指点点而已。虽然没什么金钱上的回报,但毕竟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很享受也很有满足感。

虽然《回想曲》CD的制作过程里有着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汗水和恶梦,但CD完成后,看着捧在手中的最后成果,还是有份"苦尽甘来"的喜悦,只是以后真的不想再如此折腾了。

现在回头来看,为何要为了一张CD大费周章、锲而不舍呢?因为对我而言,除了个人的专业期许以外,《回想曲》里的每一首曲都有来自不同岁月、情景、苦闷或喜乐的回忆,好像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非常珍贵,其中所包含的情感也是外在变化所不能剥夺和使我遗忘的。这些隐藏在已被夷为平地的老家背景画面下的记忆,有幼年时候的母爱、小学时期的纯真、中学时代的友情等等;在无可奈何的城市发展,重建浪潮中唯一不会被摧毁淹灭,反而历久弥新的也只有这些回想了。作曲是我的专业,音乐是我的追求,这是我比别人幸运的一点,能把心里的感受以音乐抒发和表达出来,希望这里头也有您的回忆。


外一章
《回想曲》CD的录音地点是美轮美奂、设备一流的新加坡国立大学附属杨秀桃音乐学院大型录音室,并由该院首席录音师周小东先生亲自操刀。除了合作愉快,周先生的专业精神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这次参与录音的音乐家除了竖琴家陈慧雯小姐是来自马来西亚以外,其余5位都是优秀的本土音乐家,他们是钢琴家林翠芳小姐、来自新加坡交响乐团的小提琴家曾勇涵先生、林抒真小姐、中提琴家顾智佳小姐以及大提琴家曾伟成先生。

我理所当然的是整个制作的中心人物,但除了录音以外,要把CD呈献得完整得体,还离不开前辈好友们的大力支持和帮助,这里有文化奖得主林子平先生的题字、何自力博士的画作、张夏帏先生的专业英文翻译、李宁国先生的排版设计以及"视听艺术"老总谭泽江先生的专业意见,在此一并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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