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潭印月

文 · 陶凯莉

古曲《汉宫秋月》又名《三潭印月》是我情有独钟的一首广东音乐。

南派何柳堂先生改编的古曲《汉宫秋月》是以高胡主奏。高胡明亮的音色,表现了皎洁月明的清新画意;行云流水般的旋律潇洒流畅,故又名《三潭印月》。

北派的蒋风之先生改编的《汉宫秋月》,是以低音二胡演奏;低沉的音色,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叙述着后宫的凄凉;瑟瑟的秋风、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着宫女孤寂的身影。望着梧桐树梢挂着的月牙儿,感叹月圆重逢在何时?可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是名符其实的《汉宫秋月》。

在中国音乐学院学习期间,有幸得到蒋风之先生的亲传弟子安如励先生的教诲,可惜只有短短半载光阴;由于忙着参加全国比赛,因此没能学习到蒋派的《汉宫秋月》;不久之后,安老师应邀受聘于台湾文化大学,我与蒋派的《汉宫秋月》虽有缘,却只是擦肩而过。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高胡演奏的《汉宫秋月》(又名《三潭印月》),那是我的老师刘明源先生生前给我编配的最后一首曲。

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我准时八点钟按响了老师家的门铃,以往都是师母来开门,那天开门的却是刘老师;他一手拿着《三潭印月》的乐谱,一手捂着胸口埋怨我:“你怎么把主旋律抄得这么小,难道你不知道老师人老眼花了吗?”我赶忙陪不是,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内疚,不敢抬头看老师的眼睛——因为那里尽是被病魔折磨的憔悴、以及对我这任性学生的责备与关爱。而我当时却为了一份恋情,即将离开北京、离开我敬爱的老师。

记得在准备大学毕业的《供需见面音乐会》时,刘老师指定我演奏《三潭印月》。师命如山!于是我开始认真学习这首乐曲。模仿老师如何运弓、滑音;怎样滑音才更象广东话言?什么时候是回滑?什么时候是直滑?揉弦的幅度、指压的力度等,非常严谨细致地做足功课;每次回课,老师也十分满意。不料到了音乐会前的一个星期,老师突然下令将这首曲从F调换成G调演奏,令我大吃一惊!准备的功夫全都白费了,所有指法全都要改变。由于不敢违抗老师的命令,因此只得遵从。到了音乐会那天,我还在生老师的气,嘟着嘴上了台;看到台下老师笑咪咪地望着我,还竖起大拇指,我更生气了。哼!亏他还笑得出呐!害得我转了调、谱子也背不上,唯有将最容易出错的乐句抄在左手的大拇指上。当我不经意地拉出了第一弓,我竟然被高胡的音色迷住了!调性仅仅高了一个大二度,高胡音色的穿透力陡增;高胡的主旋律与伴奏乐队的副旋律相互呼应,音色对比强烈,仿佛水中的明月摇曳着舞姿。我乐坏了!拉完之后,几乎是蹦跳着冲下舞台,跑去感谢我的老师。从此,再也不敢提转调的事了。

尔今,我很怀念这首让我魂萦梦牵的《三潭印月》,也深深思念我的老师。但他已长眠于依山傍水的凤凰山下,我再也听不到他的鼓励、看不到他的微笑,还有他对我竖起大拇指的神态......。我失去了精神支柱,但他的醇醇教诲,让我在音乐里得到无比的勇气,面对命运、意志、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我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再次演奏《三潭印月》,让我热爱的音乐带领我进入一个更自然、和谐、广阔、丰满的超然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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