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

文·【仓莉】

开始的开始我是喜欢的,飘洒的花瓣,清澈的河水,从色彩到造型,美轮美奂,纯粹得不夹杂任何烟尘。绚丽的特技、精巧的制作,非常有技术含量。满神的头发实在太有创意了,估计在人和神同住的时候,神的头发是不受地心引力的。满神头上那个转来转去、不会掉不会歪的圈难道说是传说中的磁悬浮?

电影英文名字是The promise,可从头到尾,只有欺骗。小倾城答应做小无欢的奴隶又把他砸倒,神用荣华富贵换取了倾城的幸福却没有给她最强的男人,光明大将军冒充英雄享受了倾城,无欢用苦肉计诱降了穿着碎花床单的光明,倾城在法庭上理直气壮做“伪证”,光明喊着让我们彼此再信任一次,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无欢把刀插进了胸膛。

马蹄谷,三千人战两万人,红火的大兵,狂奔的牦牛,让我想起孟获,想起黑泽明,想起宫崎峻,想起斯皮尔伯格。奴隶昆仑爬都爬得那么有型,背着主人跑的更是帅呆了,整个中国版阿甘,坚定地执著地、永不放弃地跑。昆仑在峭壁上那一幕,比蜘蛛侠更绝,跟牦牛群你来我往忽上忽下,跑得意气风发。

不费吹灰之力打了胜仗的光明大将军一脸风骚侧卧在石头上做老佛爷状,一问一答间笑眯眯地收了昆仑。昆仑跟光明的理由是“有肉吃”,而此前也力将军穿着皮鞋的脚害得昆仑差点没肉吃,那皮鞋估计是鬼狼用相对论原理跑进千禧年买的限量珍藏版,所以也力逮着机会就要秀。

大将军光明迷路后吵醒了酣睡的满神,她穿着睡衣就来了,半裸着红艳艳的肚兜。哦!古时叫亵衣。满神两手交叉于小腹前娇羞地揉搓着发尾“杀了我,谁给你指路啊?”然后兴致勃勃地变幻造型、预言未来,调戏完光明后心满意足地离去,剩下可怜的光明孤单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暗杀。这一段既有西方经典悲剧的意蕴,又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值得再三回味。

王站在屋顶跟无欢斗嘴,这一伟大的创意在若干年后被诸葛亮借鉴,成功地导演空城计。王从形象到气质足以让原装正版的太监自叹不如。而王妃除了红艳艳的嘴唇,也实在没什么好倾城的。《特洛伊》里引起十年战争的的海伦,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都没沦落到在一群男人面前大跳脱衣舞,王妃实在是辜负了倾城这个优雅的名字。

唯一的亮点是昆仑,他卑微的出身藏在鲜花盔甲后面,策马扬鞭而来,一路绝尘而去,成就的英明却是别人的。最有张力的是昆仑的目光,千言万语无从讲起,只用金面罩后的眼睛深沉而无辜地望向倾城:“不要死,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奋力跳崖,于是跟满神做了交易的倾城义无返顾地爱上了那身盔甲。

昆仑话最少,但是表演最到位,我第一次知道男人的眼睛可以这样富有感染力,愁肠百结,侠骨柔情,千般隐忍,万种爱怜,不需言语,只用一双眼睛来传达。他去营救倾城,轻轻地打一个结,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为她死撑大门留出一条生路,紧紧攥住一根带血的羽毛,为她和主人铺床;看到她沐浴时的惊惶失措,看到雪国人灭绝时眼里满含的痛心;看到鬼狼离去时的震惊,终局审判时无所畏惧的坚毅,最后带着倾城离去时的洒脱,那是最纯粹最本真的高贵。

另外一个感人的是鬼狼,这个躲在黑色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杀手,一直卑微而惊恐地活着。面对族人,他的感情,愧疚无言。离开的时刻,在昆仑身后无限眷恋地依靠,终于捧着鲜花盔甲做最后告白。为了族人,为了那个苟且偷生的自己,他决定脱下这身耻辱的黑袍。鬼狼藏在黑纱后的眼睛里涌动着悲壮勇气留恋哀愁,那一刻,我是被打动了。

无欢很变态,但变态得很可爱,他的金手指也一样有趣,对倾城竖大拇指,对雪国人竖食指。这么通灵的爪子,为什么不对太监气质的王竖中指?无欢是个人格分裂的公爵,他对光明的嫉妒,把倾城装进鸟笼的霸道,用一年时间走来跟王吵架的乖张,灭绝雪国人的残暴。而到最终,这样扭曲的性格终于找到根源时,却让人忍俊不禁了,这个长达二十年的翔实case,或许可以补充弗洛伊德的论著。

元老院审判,这么多人的陪审团,可见对该案的重视,这是英美法系的一贯做法。 被告光明五花大绑,原告无欢仰着得意的小脸欢天喜地。每个人在命运面前都是棋子,进退全不由得自己。游戏的参与者永远玩不过规则的制定者。这部分我喜欢,假做真来真亦假,真相以伪证的方式出现。昆仑不再是跪在地上的奴隶,他笔直地站着,告诉倾城,所有的过往,倾城震撼,陪审团哗然。那个熟悉的手势,那句感动的话,让她目瞪口呆。

真相大白,无欢捏碎了那个带走他纯真的馒头,悲愤的无欢泪流满面控诉倾城,“你毁了我当一个好人的机会,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得到过爱。”这段真情告白让我感动得笑出了眼泪。静静飘零的海棠花,安宁开阔的庭院,日暮西山的苍茫,三个男人挣扎着全部倒下。这一幕,典型的日式伤感,凄凉而浪漫。而倾城同光明告别后,被穿了黑袍的昆仑背着穿越时光则是著名的童话结局,完美而幸福。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快乐的是眼睛,因为画面唯美,浓墨重彩,精致细腻。最幸福的是耳朵,因为音乐动人心弦,既有大江东去的激越,又有小桥流水的婉约。最辛苦的是脑袋,因为要拼命地理清人物的关系,弄明白这一“史诗般的巨作”(摘自本片宣传语)所要传达给我们的讯息,结果仍是不懂这玄之又玄的秘密。

陈凯歌的确是中国非常优秀的导演,《黄土地》、《孩子王》、《边走边唱》、《荆柯刺秦王》,是一连串闪光的足迹。而《霸王别姬》更像一颗珍珠,温润独特。陈凯歌的才气与努力足以让他笑傲江湖,而这部拍了三年多花了三亿多的《无极》,却让我想起一句话——“孤独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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