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韶青——二胡里程篇

文·【留弦阁主】


我觉得龙音制作有限公司每出一张唱片,都是奇招,而且一招之中,内藏三式,况且它手中有剑,是宝剑,心中也有剑,是“意剑”,意到剑到,剑气凌厉迫人,直穿耳膜,贯透心房。接招人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但有耳机封耳,听声辨位,式到化式,招到解招,“乐”趣无穷也!

高韶青也有一把宝剑,那是他亲力亲为打造出来的宝剑:《二胡里程篇》,他的招数不但高明,还运用了“吸星大法”,把爵士、新生代、古典及流行都吸在一起,去芜存菁共聚一身。绝! 爵士音乐,尤其是爵士钢琴非常难学,单单一个“C”的和弦,就有二十二种模式,依此计算十二个音,就有两百六十四个模式,这两百六十四个不同的和弦模式,不但要背到滚瓜烂熟,还要懂得把它们分解而变奏,学会了这些技巧,才只不过是入门罢了。

高韶青不单单只是一名二胡高手的演奏家,无论古典、爵士、摇滚、流行、新生代等音乐他都在行,甚至编曲、作曲、指挥亦无不通晓,对爵士钢琴的演奏也挺拿手的呢!

专辑中的十一首乐曲,都是高韶青亲自编作,不但如此,连唱片内小册中的序文和乐曲介绍都自己动笔,他的乐曲介绍精彩绝伦,非同小可,绝非一般唱片的乐曲介绍,他除了介绍民歌原曲之外,更特地把他编曲的整个布局介绍出来,如:第一段保留了什么风格,加了哪一些乐趣,第二段用某种形式和节奏作变奏,最后以何种形式结束乐曲等等,都介绍得很清楚,而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坦诚、真纯,越看越可爱。除此之外,他连录音工作都包了下来,这样一张几乎百分百的个人专辑,去那里找?真是前无古人! 再看看唱片中所收集的十一首民歌,范围可真广,全中国二十三省,五个自治区,它竟然占了七个省,两个自治区之多,尤以陕西民歌,共有三首。不同地方性的乐曲多,固然讨好而不呆滞,但是对演奏者而言,却不易胜任,偏偏这年青小伙子,艺高人胆大,像极了徐霞客,走遍大江南北,到某一地方,就学会某一地方的方言,不但能胜任,还蛮像道地的土产货呢。

第一首乐曲《绣荷包》,第二段的爵士乐风格变奏中,接着是他太太张海京的声乐主唱,此段非常好听,她声线甜美,洋味十足,带有黑人灵歌的咏唱滋味,开始以为洋人演唱,但看过乐曲介绍后,才知道是他太太的杰作。可是他在介绍介中写道:“是海京精彩的假声”,此处不知“假声”何所指,因为女声到了特高音时,可以用假声衔接,但在低音时分明是真声,假如低音的极限可以用假声唱出,那岂不是天下第一费解!米高·晃化拉(Micheal Fonfara)的钢琴也演奏得十分到家,他的相片十分面善,但无法记起在那儿见过,但在爵士钢琴名人榜中,找不到他的名字。

湖南民歌《一根竹竿容易弯》,对高韶青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因为他曾为湖南花鼓戏剧团录音,整整泡了一段日子,所以他演奏的湖南民歌风味十足,但这也算不了什么,其绝妙之处,是以原曲转接爵士乐时,非常自然顺畅,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二胡的民族风格渐渐变成了一把张上了丝弦的小提琴。接着一连串的高音乐段,无论音色、技巧都十分接近小提琴的味道。 当中有一段像弹拨乐演奏的二胡乐段,据他说是他所创的“轮指拨弦”,但听了很多回,始终觉得不是“轮指”,而是单指快速拨弦,因为此两者所发出的声音效果是不一样的,亦曾见过闵惠芬的快速拨弦,但比不上高韶青的快而密,他在介绍中说:“用了两天的时间来研究,终于找到了又能轮,又不手酸的办法”,这就更不可能是轮指了,须知十四五岁的少年,天性聪颖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练到“轮指”,而年过二十岁后才学轮指,那就不止七、八天了。但“摇指”就不同了,因为“摇指”其实就是拿着扇子扇风的动作,人人都会扇风,天气热嘛,那就扇得更快。故两天的时间把扇风的手法“扇”在一根弦上绝没问题。

在十一首民歌中,陕西民歌共占了三首,而其它各族者,也只是各自一首罢了。这三首陕西民歌是《赶牲灵》、《兰花花》和《三十里铺》,这是否意味着高韶青对这三首“信天游”的曲调特别钟爱呢?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乐曲是他的太太特地为他挑选的,假若说是,那是因为他对这三首乐曲演绎得十分传神。但不管是与否,则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信天游”的特殊格调了。“信天游”最原始的旋律就是“So Do Re So”,而这四个音组合起来,恰好是爵士音乐的特殊和弦“Sus7”,身为作曲家兼演奏家的高韶青,理所当然十分明了这两者的特性,将两者混合一起,全曲必定更为完美,而在编写方面,亦能事半功倍。

将传统中国民歌与爵士、流行、新生代的乐种相结合起来,这里暗示了什么?又有何意义?其实这就牵涉到华人的民族性问题了,于今溯古,最早的“五胡乱华”,就启动了中国人的同化力量,此力量经过悠悠岁月的凝聚、遗传,终成为华族的特殊民族性,不但不排外,而善于吸取他人的长处,成为己有,君不思今日华族服装来自何处?二胡、琵琶亦非华族本土乐器!无它,此乃同化力量已。 今高韶青的《二胡里程篇》,是要付出很大的勇气,才能跨出第一步作为探讨,他也应该知道传统民歌和爵士音乐各有不同的爱好者,将两者揉合为一,会不会没有人欣赏呢?这是个未知数,实在是太冒险了,但这种尝试是他的理想,而他每一曲都饱含着美丽真纯的善意,更富于才华与才情,那更不应该辜负了自己的苦心创诣!

在此寄语高韶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再接再励,与君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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