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修文谈录音


文·【郭永秀

华乐大师彭修文彭修文先生于今年六月间受邀莅新表演,本刊主编与笔者乘此机会向他作了专访,谈论有关华乐录音的问题,录音经验丰富的彭先生兴致勃勃地把近年来录制华乐唱片的心得以及所遇到的问题向我们娓娓道来。

郭:彭先生,您指挥乐团表演和录音的唱片我们听多了,现想请您谈一谈录音的经验。

彭:早期的录音,大多数的乐曲都须经过剪辑,也就是说在一首乐曲的录音过程中,倘若某个乐段出现问题或录得不满意,就得重录,若录第二次还是不满意,就得继续录下去,直至满意为止。

这样的录音方法,在技术上虽可做到,但乐曲的整体气氛会受到破坏,这是因为演奏者和指挥要注意到重录过程中不能再出差错,多了一层心理负担,而且乐曲不是从头奏起,情绪不连贯,不能投入,这有点像补衣服,不论怎么补,痕迹永远在,不可能与原来的一样。

郭:在舞台上演奏的情况又如何呢?

彭:在舞台上演奏就大不相同了。大家都知道表演是不能回头的,错了也得继续,所以较能集中精神,有一种豁了出去,一鼓作气的决心和气概。

在演奏时,即使中间有些瑕疵,但一瞬即逝,听众听到和感觉到的是整体的情绪,对一些小枝节只要不太明显,一般都不会计较或在意。但听唱片可不同了,乐曲的任何一段或一个小节可以随时重复监听,因此一点小瑕疵也容不下,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郭:以您的情况,一般录音是一次过呢,还是需要剪辑?

彭:近年来我与BMG合作录制的唱片,辑中大部份作品(90%)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很少用剪刀的。

但要一次过录音并不容易做到,一般来说,排练一次以后,即刻录音,录出来的气氛和效果最好,倘若录第二次尚可集中精神,第三次注意力就转移了(会特别注意出现问题的乐段),精神也较松散,再多一次当然更不行了,所以我录音的原则是“事不过三”,三次录不好就不再录了。

虽然一次过录音不易,但我还是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录音,因为这样的演奏最能表现出整首乐曲的乐感,内涵以及完整性。

《舞台巨人》——彭修文作品集

郭:在您的录音和演奏生涯中,您觉得哪一个音乐厅的音响效果比较好?

彭:北京的广播剧场还不错,但不是每个位置都好,音响效果最好、听得最舒服的位置是在台上和后台。

日本NHK音乐厅最好。音乐厅中装上了音响系统,而且这个系统完全没有音色渲染,乐队演奏时音量被加强了而音色不变,听众往往不觉察到音乐厅中的音响系统是开着的,因为这个系统的发音自然,原汁原味,没有一般系统那种“假”的感觉。

郭:在录音时,你是否采取最好的录音器材?

彭:我觉得录音器材的好坏,不在于技术指标,而是在于找出最适合的,才能录出好的音响效果,例如一些录制交响乐时表现很好的器材,一旦用在华乐录音上,却可能完全不行。因为交响乐的音量、音色以及乐器的性能、特色皆与华乐不同,录出来的效果自然大不相同。

有一次我们用了一支著名的 B&K 话筒来录音,这支话筒的分析力强,但在录音过程中,却发现某个音区似乎被罩住了,高音的音色太硬,偏冷且泛音太多,所以当天所录的乐曲全不能用。

第二天我们用回原来一支国产改良型的点式话筒,这种话筒一上一下叠在一起,一头朝左一头朝右,避免了一般分体式话筒因位置分开而产生的相位差,这样的组合不论在音乐的动感以及质感方面,都令人满意。

郭:您觉得录音时以数码方式或模拟方式较好?

彭:我个人较喜欢以模拟方式录音,因为它的音色温和厚重,音乐感较好,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数码录音很清晰,每种乐器都清清楚楚在眼前出现,但感觉得太清楚,声音反而硬了一点,同时少了一种混合的音色美。

郭:您觉得录音时最主要的要注意些什么?

彭:我觉得录音时除了要有适合的器材,接近完美的演奏外,监听非常重要,在演奏时,大家是带着感情,主观地且非常投入地去呈献出音符中所要表达的主题和气氛,监听时却可以冷静地听、客观地分析,找出一些演奏时没有注意到的缺点,例如最近的录音,团员们在录完之后都主动要求监听。

有些听完某些乐曲后提了意见:“声音太干了,多加点‘水份’呢!”于是大家再来一次,因为大家听过, 心中有数,知道缺少“水份”是什么意思,所以重录时效果就好得多了。

郭:请您再谈一下指挥西洋交响乐团和华乐团的不同。

彭:华乐团的编制基本上虽然以交响乐团为蓝本,但因为乐器的种类和音色大不相同,所以必须灵活处理,西洋管弦乐的编制基本上都已定下来,各个乐团演奏风格上的不同,基本上的分别是指挥的不同,指挥华乐团恐怕更加复杂,因为华乐团有更多不同的乐器,不同的地方风格,而目前乐队中各种乐器的位置,编制也不尽相同。

西欧不论哪一个国家,谁也不敢说交响乐团是属于他们的,但我们却可以骄傲地说:华乐团是属于中国的,或者说是华人的。

俄国以前也有自己的民族乐队,但编制没有华乐团那么齐全。朝鲜在五、六十年代也搞自己的民族乐团,当时他们还特别保密不让人知道,后来我们也在舞台上看到他们表演,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风格,但在乐器的改良上,太过模仿西洋乐器,所以后来也不了了之。

在日本,也搞过所谓的”东方东团“,集合了朝鲜、日本、中国等各地的乐器,但似乎并不成功。

所以在世界上,唯一可以与西洋管弦乐团鼎足而立的,就只有华乐团了。

西洋管弦乐的发展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但华乐团只不过是几十年的光景,便有了目前的规模,所以发展潜能是很大的。

郭:最后想问您是否有考虑如一些交响乐团一样,把音乐加上画面录制雷射影碟?

彭:当然想啦,好几年前我们在佛山出版过一张雷射影碟,但质量非常差,音乐与画面配合不好,出了之后反觉后悔,实际上要出版影碟并不容易,不止要考虑到质量的问题,如何把音乐和画面作有机的结合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能深入懂得音乐的导演难找。

此外最好采取同步录音和录影,才不会出现拉弓、弹弦、吹奏时手势和口型与音乐不合拍,不是同步录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因为这不像录流行歌曲,只是一个旋律,有时几个旋律同时进行,采取录流行歌曲时“对口型”的方法,往往会出差错。我希望有一天能录制此类的影碟,但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得到了。

以上是本刊与彭修文先生所做的专访,所述均为笔者笔录,彭先生本人没有机会看到原稿,便回国去了,文责由作者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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